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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心人遇識劉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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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心人遇識劉姥姥

繼那日賈探春預備起詩社,帖子由侍書帶進來之後,林秋勻一打開便看文縐縐的字。

賈探春的字素來娟秀中帶著鋒利,由用心下筆,她本就文采不俗。

“娣探謹奉:兄文幾……”

林秋勻略帶看了幾眼便放下。

到起詩社那日,林秋勻命小紅帶著禮,送過去,自己躺在屋裏稱病,小紅回來的時候笑吟吟的。

“小爺,那邊可熱鬧了,您真不去瞧瞧?”小紅一笑,頭頂配的紅娟帶子編著發,露出貝齒,倒像是畫上畫的人物。

“不去。”林秋勻趴在床上開窗曬太陽,懶洋洋的一副模樣,“我又不會作詩作賦的,過去了她們定然拉著我的。”

小紅聞言也是一笑:“小爺您也真是的,原先身子都好好的,這如今臨時又推說身子不適,她們定然不信的。”

林秋勻把頭蒙在被子裏,傳出來的說話音含含糊糊的:“她們不信也沒法子,我過去了一句都說不出來。”

小紅聞言也是一笑,留林秋勻一人在屋裏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林秋勻趴在床上不知不覺睡著了,再一擡頭卻見林黛玉正坐在床邊的小椅子上,見林秋勻一醒先是彎彎眉眼一笑:“喲。你可醒了。”

林秋勻見林黛玉來了,忙揉揉眼睛:“林姐姐來了,什麽時候來的?”

“林姑娘來了好一會了,見您一直沒起。”碧喬回道。

“今日瞧你詩社沒去,見小紅拿了些東西過來,便想著來瞧瞧你。”林黛玉道。

“哎。這不,昨夜,受涼了嗎。”林秋勻磕磕巴巴擠出來幾句話。

邊上的惠桃已然憋不出笑了。

林黛玉看看惠桃又看看林秋勻,一臉疑惑的模樣:“受涼?這如今快要暑天,你怎麽受涼了?”

林秋勻見林黛玉一臉認真的樣子,也是無奈舒了口氣:“你知道我做不出來詩的。”

林黛玉這才回過神來:“就知道你是說出來哄人的。”

林秋勻一笑:“你們今日作詩可好玩?”

“也就那樣,倒是大嫂嫂也來了,每人都取了個別號,也是有意思的緊。”林黛玉笑道。

林秋勻經她這麽一說,倒是想起來了。

書裏,可是說,瀟湘妃子的不是?

林秋勻笑,只裝著不知的模樣看她:“都叫什麽?”

“三丫頭喜愛芭蕉,叫了蕉下客。寶姐姐叫蘅蕪君。寶玉又太雜,又叫絳洞花主的,大嫂嫂又喊他無事忙,他也不拘,任大家隨便喊什麽了……”林黛玉一句一句這般細數下來,就是沒有提自己的。

林秋勻在她邊上一句一句聽,聽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字詞,一瞬間這些字詞都栩栩如生起來。

“那你呢,你叫什麽?”林秋勻笑了起來,看林黛玉。

只見林黛玉耳邊微微一紅,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你又不來詩社的,你問這個做什麽。”

林秋勻知她是害羞了,忙追問:“誰說我不來的,我身子不適,下回一定去的,便是給你們在邊上鼓掌也要去的。”

林黛玉嗔怪他一眼:“瀟湘妃子……”

林黛玉輕聲說完後,又擡眸看他,輕著音開口:“你覺著好聽嗎?”

“好聽啊。這四字剛好配你。”林秋勻笑,“誰給你取得?”

“三丫頭,素來她想法多。”林黛玉見林秋勻也說好聽,也笑起來,“正好我住瀟湘館。”

“我覺著可不是因為你住瀟湘館,而是因為……”林秋勻這話還沒說完便連忙起身了。

林黛玉只追問:“因為什麽?”

“因為林姐姐愛抹眼淚!”林秋勻哈哈一笑,林黛玉忙急得往他身上一拍,林秋勻躲過去之後,只見林黛玉三兩步往前追他,急得又要拍。

“好好好不說了。”林秋勻任由林黛玉使小性子,替她順帶撩了簾,往外走。

“你若是下回詩社來,也要有個詩號才好。“林黛玉瞧他一眼。

“我可想不出什麽來。“林秋勻深深嘆了口氣,稱病不去詩社也是這個緣故,他知道要起詩號,但他也確實也想不出來,幹脆想著,既不會作詩的,也想不出來詩號,不如稱病推了。

“你想不出來。我可替你想好了。“林黛玉瞧著他,目光宛如小狐貍一般狡黠的眨眨眼。

林秋勻有些無奈的瞧著她,如今林秋勻個頭已經比林黛玉高了半頭,原本還在蘇州的那個時候,兩人一般高。

外頭正是日落時分,如今日頭長了。

荇葉渚外面是一條小河,小河上面是蜂窩橋,便是就是賈探春的秋爽齋,幾步路的功夫,如今林秋勻命丫頭在那邊種了些花草,也算是隔了些距離。

荇葉渚外面,幾個灑掃的丫頭掃著地,撿著落葉,松影來輪值,一路遠遠的從蜂窩橋上走過來,碧喬在屋裏收拾東西。

院子裏花草開的正茂,長的正盛。

林黛玉一身淺金色的桃紅撒花褙子,朱砂的輕紗衣套在外頭,配著身下桃金色的馬面裙,一大朵淡如桃花的裙擺開在地上。

外頭正是夕陽西下,日頭陽光正盛,可並不灼熱刺眼,獨林黛玉於林秋勻立在一處。

林黛玉回頭看他,嘴裏說著話,整個人被陽光撒了半邊,發絲如金。

“就叫秋菇可好。”林黛玉還未說完話已經咯咯笑了。

“秋菇?”林秋勻皺了皺眉,不解,“為什麽叫秋菇?”

“你成日沒事便睡得,你屋裏丫頭不是說你像蘑菇嗎。”林黛玉笑著歪了頭瞧他,“可好?”

林秋勻無奈笑道:“這號也只有你能起的出來,秋菇秋菇的。”

“正好你名裏有個秋。”林黛玉捂了嘴笑,微咳了咳。

“你瞧你,定是昨夜又染了風寒。”林秋勻皺眉替她擋了風,“也該為自己身子著想。”

林黛玉搖搖頭:“不礙事的。”

兩人又說了會話,林秋勻怕她回去晚了又咳嗽,命松影送林黛玉回去了。

待松影回來,手裏帶了包糕點:“這是林姑娘讓我帶回來的。”

“這是什麽?”林秋勻一臉疑惑。

“說是叫,碎菇卷兒。”松影回想道,“我瞧著新鮮呢,從前沒見過這個樣式。”

林秋勻一打開,只見那卷兒,一張薄薄的面皮子,裏面裹著餡,大概是蘑菇的。

林秋勻一笑。

還真成蘑菇了。

*

那日,林秋勻閑的沒事幹,被賈寶玉拉去一同上課,面對著一群帶白胡子的老頭叫世兄,林秋勻見賈寶玉這麽嫻熟的應對,也學摸做樣的同行了禮。

賈政又逮著賈寶玉罵了幾句不學無術的話,林秋勻跟在他身邊,雖沒被罵,但有點像活成了他的小廝。

“你看看人家!比你還小年紀!同你林妹妹一個歲數,這麽好學趕著來聽,你看看你!”賈政氣的甩手。

賈寶玉垂首低頭站在下方,趁賈政罵的空隙偷偷擡眼看了看林秋勻,使了個眼色。

林秋勻認命一般跟著他一起低頭。

賈政罵了好一會,見那邊有小廝過來請賈寶玉過去。

“既是老太太叫你,就過去吧。”賈政揮手,不耐煩的看了賈寶玉一眼。

賈寶玉如得了皇恩一般,恨不得跳起來,面上還緊緊忍著笑,嘴裏應是。

待出了賈政的屋子,往賈母院裏走,林秋勻問那小廝:“外祖母那是怎麽了?可有說什麽事嗎?”

那小廝垂首答道:“說是二太太那邊的親戚過來的,具體的不知道,老太太正高興呢。”

說話間也到了賈母院門口,只見屋裏人都在了,小丫頭一撩簾子,就看見平兒站在屋內,見他倆來了便笑。

“平姐姐。”林秋勻沖她一笑。

屋內掛著長長一片的珠簾子,那珠子大小各異,遠遠看著泛著光澤,賈寶玉挑手撥開,屋內珠圍翠繞的,隱隱有些花暖香。

賈母歪在塌上正笑呢,見賈寶玉進來了招手。

“這位是……”站在地面上一個瞧著有了年紀的老婆婆開口道,那人銀白的頭發用灰蒙蒙的布條子盤了起來,身下穿著帶著補丁的衣裳,瞧著有些破爛不堪的,但到底也算是整潔。

“這正是二太太的混世魔王。”賈母含笑道,拍了拍賈寶玉的衣裳,“這是你娘那邊的親戚。”

賈母說完後,又叫林秋勻:“這是林老爺那邊的親戚。”

那老婆婆見了忙下來拜了又拜,林秋勻見一個年紀這麽大的人在自己面前又跪又拜的下意識的忙閃身讓開。

賈寶玉則是笑著道:“我竟不認得了,只瞧著眼熟。”

“爺這般金貴的人物,怎麽會記得咱們呢。”那老婆婆開了口,“不拘什麽的,爺便是記著都是咱們的福氣了。”

林秋勻站在一旁帶著極淺的笑。

眼前這個老人家如果他沒猜錯,自然就是劉姥姥。

只是從前在書上讀到的遠遠還不夠,如今眼見這般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嘴裏還得對一個十幾歲的小少年嘴裏奉承著笑,不管怎麽說,林秋勻只覺得有些難過。

他默默退了幾步往林黛玉那走。

林黛玉見他臉色不好看,以為是賈政連著他一起罵了:“可是舅舅說你了?”

林秋勻搖了搖頭,擡頭看著那人:“什麽時候來的親戚?”

林黛玉也搖搖頭:“不知道,剛鴛鴦姐姐來喊的,說是來了位積古的老人家來說說話,也不知道是哪的親戚,姓劉的。”

林秋勻點點頭。

聊了一陣子,賈母只說一會擺飯,劉姥姥從前在家吃的新鮮瓜果,到這也嘗嘗府裏的手藝。

平兒忙命人又把劉姥姥帶了下去,洗漱換衣裳的,忙了好一陣子,待忙完之後,眾人又往大觀園裏頭去,遠遠看見李紈手裏端著什麽望著來:“知道今日有客,老太太醒得早,這不,帶了花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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